《那些擠在廁所的孩子們》
作者：山東榮成國家開放大學 孫晶老師
——本文獲國家開放大學“我的教學故事”征文活動二等獎
我1997年調入國家開放大學，當時國家開放大學系統(tǒng)正受人事局委托，開展轟轟烈烈的計算機應用能力等級考試考前培訓工作，急需人手。報到當天，校長就說，我們來了一個新生力量，從今天起白天一個班，晚上一個班，我只有暗暗吐舌的份兒。
那時我小孩才兩歲多，做慣甩手掌柜的老公因此晚上不得不在家看孩子，我到家一般晚上十點半了，老公既擔心我安全，又不能扔下孩子去接我，忍不住沖我發(fā)火，“半夜三更的教什么教，我去找你校長，大不了辭職回家我養(yǎng)活你”，我翻翻白眼，你養(yǎng)得起嗎？那時他工資兩三百元，實在也養(yǎng)不起一家三口，后來我又哄他，說有同事一起走，不必擔心，其實哪有呀，晚上十點多，我自己騎著單車在小縣城空無一人的大道上飛奔，倒也有種我心飛揚的感覺。
再后來，我就當了99計算機脫產班（大專）班主任，接觸到了真正的大學生們。一想起網上流傳很火的一個段子：“文憑不過是一張火車票，清華的軟臥，本科的硬臥，�？频挠沧褶k的站票，成教的在廁所擠著�；疖嚨秸荆枷萝囌夜ぷ�，才發(fā)現(xiàn)老板并不太關心你是怎么來的，只關心你會干什么”，看著眼前這些因高考失利，才被錄入我們國家開放大學這種成人教育學院脫產班的孩子們，我就實在想笑，但終于還是忍住。
后來，隨著接觸的加深，我不得不承認，這些當年在高考獨木橋上幾乎被擠下來的學生，真的都是相當不錯的孩子，聰明懂事文雅有禮貌，日常管理中我這個班主任基本不用太操心。這些孩子大部分也很上進，尤其對專業(yè)知識，有一種很癡迷的喜愛。女孩子小雨，不到一米五的個子，瘦瘦小小的，家里條件差，父母婚姻也發(fā)生了變故，以至于最后一年的學費都難以湊齊，學校同意了緩繳，生活費則靠在食堂幫廚來解決。但是她學習真的很努力成績很優(yōu)秀，人也很開朗很陽光。畢業(yè)前校長還特意找我們幾個畢業(yè)班的班主任指示，沒繳齊學費的，畢業(yè)證一律不發(fā)，等繳齊了再發(fā)，我能理解校長的苦衷，畢竟十幾年前，在我們這個海濱小縣城里，成人教育學院并無綠色通道之說，而校長要對財政負責的，但是我又想，現(xiàn)實中，哪個用人單位愿意用一個畢業(yè)證都沒到手的應屆畢業(yè)生呢？學校開的證明好些用人單位是不承認的，而這孩子怕是比其它孩子更需要快快拿到畢業(yè)證找到工作，好養(yǎng)活自己呀。
后來畢業(yè)證來了，教務處的老師把我班所有畢業(yè)證都給我了，我思前想后，最后擅自做了決定，第二天把畢業(yè)證先給了那女孩子，告訴她先拿去使，如果學校追究，立馬交還我，并且要她承諾學費后期一定繳齊，女孩很感動，紅著眼圈接受了。校長后來查到這事兒，批評了我?guī)拙洌挂矝]追究什么，好在女孩兒很爭氣，畢業(yè)后很快在威海一家雜志社找到了工作，后又靠著計算機和英語水平不錯，做了出國留學中介，既能做出漂亮的報表，又能領隊出去面試筆試什么的，賺了較多錢，一年內就主動還清了學費，幾年后還幫她母親在城里買了房，女孩兒現(xiàn)已結婚生子。
2001屆計算機大專班的一個男孩福某，近一米九的個子，削瘦如刀，眉目清秀，大大的眼睛，透出一種淡淡的神經質，也是農村的孩子，很聰明，在高中是年級前十名的學生，但不知怎么回事兒，一考大學就出事兒，第一年考大學時跑肚拉稀，沒發(fā)揮好，不甘心復習一年，結果第二年考試前不久騎自行車又摔了一跤，胳膊骨折，雖勉強進了考場，還是不如意，第三年考試前一天，晚上又從上鋪摔了下來，手又受傷了，總之最后還是勉強答卷，不得已進了我們國家開放大學�？泼摦a班，我覺得應該是心理素質的問題，自然就在心理方面對他多關心多疏導，學習上也多提問多給他加任務，最后到畢業(yè)前這孩子參加春季高考，專升本考上了省內本科，畢業(yè)后留濰坊一家大公司了。
2001屆計算機班學生的畢業(yè)設計，自然是編程的，有用VB的，有用VFP的，有用HTML及相關語言設計網站的，我們學校兩個班六七十名學生，基本都在機房自己做，老師沒課時去輔導，雖然每六七名學生配備一名指導老師，但也許是我個性隨和很有耐心，又是這批學生畢業(yè)設計的總負責人，所以我一到機房，大家都喜歡追著我問這問那，或者直接讓我?guī)椭{試找錯，一個學期下來，我與這批學生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就是畢業(yè)后很長一段時間，也常有學生電話我，探討工作中遇到的技術問題。
2006年我不小心遭遇車禍，躺醫(yī)院一個多月不能下床，沮喪至極，這些學生也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十幾個聚一起，從威海市區(qū)坐兩小時汽車跑來榮成看我，那天正下大雪，我見到他們第一反應就是責備，大雪天的跑車回來多危險啊，要是出事兒了怎么辦，但我心里其實還是蠻高興，尤其是看到這些當年被認為擠在廁所里的孩子們，如今下火車走向社會后，真的沒有人在意他們是怎么來的了，社會看重的是，他們會些什么，而他們自己也很爭氣，利用所學知識，在這個世界上穩(wěn)穩(wěn)的立足了�？吹剿麄冏孕艥M滿神采飛揚的樣子，我打心眼里為他們感到高興。
以上就是我的教學故事，寫完又細看一下，其實這里涉及到的教學方面也許不多，但是我想，教學畢竟不僅僅是知識的傳授，其實還有許多其它東西，是貫穿于教學始終的，比如善良，比如人文情懷，所以習書記才會提出教師要四有：“有理想信念、有道德情操、有扎實知識、有仁愛之心”。我敢說，我們學校的所有老師，以及我所接觸到的省國家開放大學的所有教師們，以及中央國家開放大學的所有專家們教授們，大家真的都是一心秉承著“一切為了學員，為了學員的一切”之理念，在成人教育的最主要方式——開放教育中，教學導學督學，一心一意的為學生和學員提供最好的學習資源和最佳的支持服務的，我也希望我們的社會，不要小瞧了這些他們眼里被暫時擠在了廁所中的孩子們，也不要小瞧了后來自愿擠進來接受在線學習網絡教育開放教育的成人們，因為他們真的也很棒。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隨著人類知識體系更新的越來越快，工作后的成人返校學習再次充電的需求也越來越大，開放教育終身教育也越來越受重視越來越普遍，正如最牛的大神們也不得不有蹲廁所的一刻一樣，怕是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逃不掉開放教育的洗禮，所以我想說，拿掉看待開放教育的有色眼鏡，既是善待開放教育，更是善待我們每個成年人自己的未來。